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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下设五个副题,分别阐述与城市相关的方方面面,展示近年来城市飞速发展的现实。出于世博会的公共性,其内容必然是积极向上,充满了丰富乃至奇特的炫耀感,试图营造一个城市全球化狂欢的美妙景观,这完全可以理解。然而,基于中国城市发展的超前速度,尤其是这三十年近乎不顾代价的城市的尖锐扩张,我不得不在如此隆重的世界盛会面前发出个人疑问,那就是:我们的城市究竟要炫耀什么?
山西平遥传统城市文化景观与现代旅游产业近乎无原则的高度结合,曾经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考虑,是否要把平遥的“物质文化遗产”的帽子拿掉,以还原其商业单一繁荣、有违保护文化遗产的本相。曾几何时,当地人们已经忘记了平遥之所以能够得以保存的不幸故事,这座曾经在晚清民初富甲一方的金融之都,解放以后有过数次拆毁重建的方案,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才作罢。后来则是因为一个建筑界的老教授阮仪三的介入,让当地人看到了申遗的可能性,发现原来“古老”二字还是具有价值的,才转变了意识,通过申遗而落实保护措施,最终让平遥得以存留。只是,教授心目中的价值和当地政府的谋划,其实很有点风马牛不相及,在教授心目中,平遥代表了一种正在消失的生活方式,一种与传统密切相联而又渐行渐远的群居生态,而在本地政府乃至人们眼中,这一正在消失的生活方式却恰恰构成了新的经济增长点,渐行渐远的传统群居生态则在这一增长当中成了现实的历史布景,从而让旅游获得了貌似富有文化含义的结实的落脚点。
本来,城市与经济密不可分,城市生活形态与经济发展模式原为一体,这是城市史所告诉给我们的简单事实。一种生活形态之所以消失,一定和没落的经济模式有关,一旦传统不能养育现实中人,这也就意味着新的变革即将来临,而伴随其间的,当然就是旧有城市格局的解体与新兴城市的产生。但是,像发生在近三十年,尤其是近十年来超大规模的城市拆迁与重建,轰轰然一座旧城瞬间化为尘土,呼刺刺数千毫无文脉关系的玻璃幕墙高楼拔地而起,除了让全体中国人的记忆功能发生严重短路完全发傻之外,就只剩下了利益博弈,以及利益博弈推动下的城市炫耀! 这似乎能够说明,推动城市扩张的强大动力,原来是一门古已有之的新兴产业,叫做城市炫耀的产业。而彼此的炫耀既提升了城市的亮丽外观,同时也不可思议地推高了成倍增长的地价与房价,让“蜗居”这样一个诅咒般的字眼,在拔地而起的新城上空游荡与鸣响,诉说着城市居民的百般无奈。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样一句普通口号的确说出了绝大多数民众的内心渴望,是他们想象美好城市的情感依据,也是让他们继续呆在城市寻找更美好生活的动力。只是,我担心这样美妙的口号说得太轻松,世界性的盛会和国家级的做秀越是成功,就越有可能以及越是容易去掩盖“蜗居”背后的城市现实,从而让大众在炫耀当中忘乎所以。幸好现实不留情面,就在上海世博会即将成功举办的这些日子里,全国房价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飞涨。我真心希望这种飞涨不要成为上海世博会开幕的庆祝礼炮,否则就会响得让人不免心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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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彦

杨小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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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新闻传播学系教授。曾任花城出版社编辑,《画廊》杂志主编,岭南美术出版社常务副社长,暨南大学新闻系教授,加拿大中文电台时事评论员及加拿大温哥华文化更新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近二十年来,撰写有上百万字的专业评论,涉及绘画与摄影。被收入贾方舟主编的《中国艺术评论家》,为近二十年在此领域做出成绩的36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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